这阵仗，这些族长虽然见过点世面，却还差得远，哪敢不从，董德全带头，慌忙抱拳道：“无事无事，大人有命，我等草民求之不得，自当遵从，草民这就叫人先去安排。”
“好好，诸位族长请”
“大人请”
“周通，你回去看守犯人，其余的人都叫过去，别忘了巧儿啊，她这辈子估计也没吃过这些，今日开开荤。”
周通道了声是，小声嘀咕道：“却如何是我？”
李智凑到他耳朵边上，小声道：“上午爷吃早饭的时候，叫你去安排张世超，你说爷在哪里？”
周通挠头半天，猛然想起茅厕这个事故，整个人顿时不好了。唉，大意了，什么叫祸从口出？这就叫祸从口出。
今天吃不成这个大餐，周通懊悔不已，朝自己的嘴巴狠狠扇了两巴掌。
“咳咳，守好人犯，不可有失。”
李智交待一声，一行人浩浩荡荡朝青云酒楼去。
上回的十个族长，除张世超回家继续吐血，另外九个都请到。
林巧云和老朱、雷明等一干手下自去一边海吃，李智十人则找了个清净的包厢，等菜上齐，便叫伙计不许打搅。
酒过三巡，菜过五味，李智放下蟹腿壳，抹一把油嘴道：“今日请诸位前来，除回请各位之外，也有几个问题想和大家探讨。”
那九个斯文得多，连忙放下筷子酒杯，拱手道：“请大人明示。”
李智笑道：“本官确实收了你们的银子，今日大庭广众之下，你等何不说出来？”
吃得好好的，怎的又来说这个事？几个吓得脖子一缩，董德全忙道：“大人说笑了，断无此事。”
李智收起笑脸道：“此事别说太守，到皇上面前本官也敢认！”
“这......”，那九个脸都绿了，若是别人，收受这么大一笔银子，足够杀头的了，但人家是皇子，一点问题没有，反而是他们这些行贿的，只怕不死也要脱层皮。
李智站起身来，背起一双油光光的手，踱两步道：“诸位不必惊慌，本官也不会在此事上纠结，想必你们也有所了解，你们给的银子，本官分文未取，全部分给百姓了，这也算你们的功德。”
董德全忙道：“不敢不敢，此乃大人之功。”
“本官不是要贪墨你们的功劳，不管你们是否出于本意，这件事对百姓终归是好的，所以算你们的功德，本官也会让百姓记住你们的好。此事以后再说，本官今日是想和你们探讨别的事，本官问你们，你们知道宣化有多少人口吗？”
不知他为何扯这么远，董德全小心答道：“草民估计，约莫有七八万。”
“公选衙门差役那天，本官令各村里正报备人口，昨日晚间才收齐，除去重复的和漏掉的，我宣化县大概有十万人，其中青壮约三万人，敢问诸位族老，你们十大家族共有多少人？”
董德全道：“算上庄丁老小，草民家有近三千人。”
“你们呢？”
“我等各族人口已董家为最，其余各家人口只在两千上下。”
“几天前，本官去了一趟正定里，村中壮丁十不存一，剩下的老小有许多都衣不蔽体。本县壮丁每年有三四个月以流浪乞讨为生，你们可能习惯了，但本官告诉你们，物极必反！这些百姓现在就是一堆干柴，若有一颗火星，瞬间便是冲天大火！这把火只能是哪里有粮、哪里钱多便烧到哪里，到那时，就算你们十家聚在一起，老小共计不过两万余人，他们四个打你们一个，你们觉得，你们是个什么下场？”
在座九人冷汗直冒，今日骄阳似火，本是酷热难当，但他们这时却是一点热意也感觉不到。
“凡事不要做得太过，百姓们被逼到绝境，左右都是个死，站在他们的角度，你们想想，能吃几顿饱的，再拉几个垫背的，何乐而不为？你们以为他们就只会恨官府么？表面上，他们的劳动成果官府收刮了七成，是应该恨官府，但你们这些家族却一文钱的税都不用上，就不值得恨吗？漓江渡口撑竹筏的十税其八，渡船的却分文不交，你们觉得公正与否？”
这几个哪敢答话，渡船是齐家的生意，族长已经瑟瑟发抖。
“我知道你们暗地里上贡了不少，但是百姓们可不管你私底下出了多少血，一旦有什么变故，县衙不过几间茅草房，一把火的功夫，这怒火如何发泄得完？烧完了县衙，百姓们的怒火该向何处发？你们如何幸免？”
那九个早已脸色煞白，董德全颤巍巍说道：“大人今日所言，犹如醍醐灌顶，草民明白了，我等今后该如何自处，还请大人吩咐。”
“富贵荣华、千秋万世，有这种想法并无过错。只是，你们都盯着宣化这一亩三分地，对本地的百姓挤了又挤，榨了又榨，这种竭泽而渔、焚林而猎的做法，未免眼界太窄，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。想要发展，百姓是基础，留不住人，谁来种你们的田？谁来买你们的布匹、药材？以眼下的状况，你们这些所谓的大家族，各家经营不同的门类，张家贩米，赵家贩药，刘家贩布......，各做各的生意，可曾想过，这些钱财只不过是在宣化县境内打转，老百姓手里的钱不过从你们手里过一趟，转手就上贡给别人，你们各家的财富这些年增长了多少？”
“唉！草民明白了”，董德全颓然道。
“董老明白了，但愿你们也明白了，明日本官便要颁布政令，至本月起，宣化县境内青楼、赌场税五成，其余行业税两成，你们可以不交，也可以阳奉阴违，只是若有什么证据落到本官手里，可别怪本官不讲情面，这么做，不仅为了公正，也是为百姓们心中升腾到极点的怒火降温，更是为你们这些所谓的大家氏族消除灭族大祸，好生思量吧。”
董德全忙带头表态道：“大人放心，草民必当奉行大人政令，若有藏私折扣，请大人斩了草民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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